第十四个习惯 敏锐感知情境

“我向什么样的人，就作什么样的人， 为要无论如何救些人。” 哥林多前 9:22

本章旨在帮助我们成为更优秀的沟通者。前文已阐明：地理上的接近并不能保证沟通效果。虽然拉近距离是第一步，但还有其他同等关键的因素。信息本身固然重要，但要确保信息有效传递，我们还需建立社交与个人层面的联结。若想让你理解我，我必须使用你的语言，理解你的文化。若想获得专注倾听，我必须围绕你感兴趣的议题展开——或是那些你自认需要深入了解的领域。我们越能融入他人世界，越能触及他们关切的议题，沟通就越可能高效达成。

本章探讨如何敏锐感知受众所处的具体情境——即我们分享福音对象的背景环境。这些知识将提升你的沟通效能，无论是处理跨文化交流中的语言文化问题，还是思考如何更有效地走进邻舍的“世界”。您的工作可能需要与其他国家的国际人士接触。或者，在日益国际化或多元文化的城市里，您的邻居可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随着世界变得越来越小，我们需要学会准确地进行跨文化沟通。另一方面，您可能只是想更好地理解自己“世界”中的人们——他们可能是不同世代的人，或因其他原因而思维方式不同。无论何种情形，沟通者都应主动体察对方的视角。人们不会特意钻研跨文化沟通策略来理解我们的信息。若想让对方真正“听懂”我们的意图，我们必须主动融入他们的世界。了解这个习惯后，您或许想深入探索基督徒的跨文化沟通之道。推荐查尔斯·克拉夫特（Charles Kraft）的杰作《基督教与文化》。

下述故事生动展现了高效沟通者必须具备的灵活性。该事件描述了特定情境，其中蕴含的文化敏感性启示对跨文化沟通具有普适价值。并非所有人都认同“我们这类”基督教信仰，也不应强求。在不同文化语境中，其他表达福音的方式或许更为恰当。

核心价值还是边缘议题？

某年夏末，我在穆斯林国家停留的五日行程即将结束。尚有一场约会待赴。东道主为我安排了上午九点的会面，随后我将飞往印度。这位从穆斯林皈依基督教的友人郑重提醒：“这位客人主动要求会面，但或许并非您最需要接触的重要人物。”我仍愿赴约，却收获了意外惊喜。

拉菲克蓄着胡须，身着本国穆斯林传统服饰。他带来友人穆罕默德——一位行为科学教授。后者虽着西式装束，举止却与拉菲克相似。拉菲克从事医疗工作，穆罕默德在当地大学任教。这两位男士代表了宣教学家所称的高度本土化、穆斯林敏感型“信徒”群体——他们信奉伊萨 （耶稣）是获得真主恩典的途径。他们不使用“基督徒”这个称谓，因为这样会使他们远离最想用信仰影响的亲友圈。

聆听拉菲克讲述时，我注意到这些人的文化敏感度，这与我在神学院“处境化神学”和“处境化传福音”课程中倡导的理念完全一致。他们以掌心微抬的姿势祷告——这正是他们作为穆斯林向安拉祈祷时习得的姿势。他们称耶稣为“圣者”，而非使用冒犯性的“神子”一词。他们虽信奉三位一体的每个位格，却不提及三位一体的概念。在穆斯林世界观中，“神子”与三位一体的表述被解读为指代一位不道德的神——祂与女性发生性关系并生下私生子。他们不用“教会”一词，也不用十字架作装饰。聚会祷告都在家庭中进行，各方面都呈现穆斯林特征。

他们采用的策略完全契合穆斯林世界观。他们关于伊萨的儿童读物中没有人类画像。据我所知，人类画像会冒犯穆斯林。穆罕默德及其他穆斯林先知不允许——也绝不会允许——使用他们的画像。出于同样原因，他们也不使用《耶稣传》影片。拉菲克告诉我，穆斯林会观看《耶稣传》，但存在一个问题：在这个国家，人们无法尊重或相信任何被如此不敬地以图像或影片呈现的人物。

拉菲克解释说，阿拉伯语版的耶稣生平采用古兰经体例撰写，全书分三十章，与古兰经结构相同。他们不用“马太”或“马可”作为书名，因穆斯林不以男性名字命名经卷，而是采用“马槽”和“新生命”等名称，使福音书更易被接受。每章开篇均以《古兰经》式的“奉主之名”起始。

拉菲克从事医疗工作，穆罕默德则是大学教授。但他们首要使命是传播关于“尔撒”的福音。每周一个下午，他们在拉菲克办公室研经，并以水与饼举行圣餐礼。他们不庆祝圣诞节与复活节，同时仍坚持参加当地清真寺的周五例行礼拜。穆斯林妇女因畏惧丈夫而难以皈依，男性则更易接受信仰。妻子们往往追随丈夫的脚步。因此拉菲克的小组将目标锁定在丈夫身上。

本国基督徒指责这些信徒“不算基督徒”，理由竟是他们不庆祝圣诞节和复活节！即便缺乏同胞基督徒的支援，拉菲克与同伴们仍坚定地持守信仰、持续服侍。拉菲克向我索要基督教资料，希望能改编用于穆斯林环境。我欣然提供了超出他所需的资源。

鼓励拉菲克是否正确？我该不该提供那些资料？允许他改编是否妥当？西方“基督教信息”中哪些是核心要素，哪些属于文化产物？哪些传统可以舍弃而不损害信仰？我们该如何帮助人们在不改变文化的前提下更容易成为信徒？多年来我们在邀请人接受上帝救恩时增添了哪些附加条件？基督徒如何更灵活敏锐地体察他人处境，使其更易归信？拉菲克在自身文化语境中的实践，是否恰似马太、马可、路加、约翰当年为特定受众——犹太人、罗马人、希腊人及普世民众——撰写福音书的做法？最后，信奉以赛亚的信徒若不在公开场合，该如何在人前“承认”信仰？如何避免陷入类似穆斯林的半吊子基督教“信仰”？简言之，何为我们的核心价值？何为次要议题？何为宗教混合主义？在深入探讨这些问题后，我们将重返拉菲克与穆罕默德的案例。

沟通者上帝

在上帝赐予我们的书卷中，祂本可用方程式、公式、天文、宇宙、化学、分子、地质及原子信息将我们彻底淹没。其复杂程度足以令爱因斯坦抓耳挠腮，求上帝赐予简明版本。然而上帝选择了牧羊人阿摩司、渔夫彼得，以及学者摩西与保罗，用当时通俗的语言书写人类故事。最终成就这部通俗易懂的著作，既关乎人类历史，又回应灵性需求。其完美程度甚至令某些人误以为这只是部人类著作。

在宣教学领域，为沟通目的对情境问题的敏感性被称为“本土化”——即适应文化语境。上帝将信息本土化得如此精妙，以致许多人未曾察觉那些历史叙事与教导中暗藏的神圣超自然真理。当信息契合情境且通俗易懂时，便是令人惊叹的本土化典范。

曾有一个人完美扮演了平凡人的角色。尽管神迹借他显现，神圣智慧从他口中流出，仍有人认定他只是凡人。他们未曾察觉，神竟将自己融入尘世的境遇如此完美，以致我们全然不知他来自超越尘世的维度。即便是今日，神在人类境遇中的显现如此完美，我们有时甚至忘记他曾存在于别处。这才是完美的处境化！真理依然隐而未显——正如神所愿——却又昭然显明——亦是神所愿。

神是完美的沟通者。祂按我们的处境量身定制信息，将永恒不变的道巧妙地适应于变幻的人类境况，使其可被理解。祂既顾及受众的恩赐与机遇，也考量人类的软弱与文化背景。用宣教学术语来说，祂是“接收者导向”的。祂深知受众观察世界的框架，并据此调整沟通媒介。例如，祂为相信天使的以色列牧羊人差遣天使；为懂得解读星象的东方占星家显现星辰。因祂已知答案，故无需自问“他们如何理解？”然而要效法祂，我们必须提出这个问题。

我们能从神身上学到本地化的核心功课：无论在异国他乡、美国乡村、学术界还是城市贫民区服事，都应让信息契合当地语境。本地化意味着使信息适应当地情境，精准应用于本土议题，并以符合当地文化的方式直面问题。若能做到这点，他人便无法察觉信息源自外部。若信息遭拒，应归因于听众不认同其内容，而非我们传达不当。

论词语与文化

词语不过是我们赋予意义的符号。相较于特定词汇的选择，我们更应关注传递的实质意义。翻译时应译意而非译词，意义远比词语重要。为保留意义，我们必须甘愿舍弃词语——即便我们对该意义怀有深厚情感。上帝关注的是意义本身而非具体符号，祂的做法值得效仿。

在翻译理论中，这被称为动态等效翻译。此类译作在新文化中产生的效果，应与原文在原文化中的效果完全一致。动态等值译本可能使用与原文不同的词汇，但传达的意义完全一致。另一种选择是使用“正确”的词汇，却传递了不同的含义。

世界某处文化中，人们从不锁门。访客来临时，只需呼唤朋友的名字，对方听出声音便会开门相迎。若窃贼潜入此类房屋，为避免暴露身份，必保持沉默敲门。若屋内有人询问来者身份，窃贼便悄然溜走——不留痕迹。在该文化语境中，朋友登门呼唤，窃贼则敲门。那么《启示录》3:20该如何翻译？“看哪，我站在门外叩门，____。” 若按原文译作“敲门”，便会造成误解；而译作“叩门”则准确传达了原意。即使跨越文化隔阂，通过翻译传递信息时，我常借此比喻实现有效沟通。

成为敏锐的跨文化事工者。无论在日益多元化的本土社会服侍，还是海外宣教，我们都必须根据不同环境调整信息传递方式。请大胆运用当地的比喻、例证、象征、寓言、谚语、俗语，甚至笑话。这些元素能将信息本土化，我们必须采用最恰当、最适用的方式传递真理。

数百年间，人们始终就地取材——石块、泥土、木材——建造居所。有神学家称之为“本土建筑”，这恰如其分地说明了人类天然需要用当地材料建造与环境相融的建筑。这种普遍存在的建筑形式有时能创造出美感，但始终能融入其所在环境。既然建筑师能自然形成本土建筑风格，信徒难道不能创造本土神学吗？若能正确实践，我们就能避免在传播福音时输出异质（且疏离人）的文化。

发掘并传递意义

基督教传播者寻求适用于所有文化、所有时代、所有人的普世真理，并以当地文化可理解的方式呈现。上帝是万族之造物主，祂渴望万人认识祂。祂的圣言《圣经》蕴含超越文化的普世真理——我们称之为超文化真理。

圣经作者自然而然地将信息本土化，这为我们创造了更复杂的传播难题。他们可能无意识地这样做，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所处文化语境的一部分。结果，圣经中的超文化真理被“隐藏”（对我们而言）在为其他（非我们）特定文化语境所写的本土化材料中。

例如，要理解约翰福音15:4中耶稣关于“常在我里面”的比喻，必须先了解葡萄藤的特性；要领会约翰福音10:7“我就是门”的深意，则需明白牧人为何在羊圈门口安睡。这些文化符号背后传递的超文化真理是：耶稣是守护者。表达此真理的象征是“门”。当牧人亲自卧在羊圈门口以生命为盾时，任何敌人皆无法通过。在耶稣身上，这位良善的牧人舍命为羊。

圣经中的所有信息（含义）都需要被“解码”。必须在原始语境中，从希伯来语、亚兰语、（农业）和希腊文化的象征中将其识别、分离并定义——而非被跨文化传播者因文化（误）解所混淆。我们必须用接收者文化所理解的新象征来重新阐释其含义。这被称为“用接收者文化术语编码意义”，使其能在自身语境中理解真义。

以下案例进一步阐释跨文化传播的解码与编码过程：保罗要求妇女留长发时，所指涉的超文化真理是什么？难道不是在教导她们当以头发为头——即丈夫为尊吗？在公元一世纪的哥林多文化中，女性留长发是为尊荣丈夫。发长是文化认可的已婚标志。保罗并非要求其他文化背景的人必须留特定长度的头发。在当今我的文化中，我们会说“戴上婚戒”；在非洲某些地区，我们会说“穿皮裙而非草裙”。

正因如此，我们应当先发掘圣经中超越文化的真理，再加以教导。同时，我们应当自由运用任何必要的本地化象征，以传达更深层的属灵或实际意义。

持续改革的必要性

使徒行传第15章与教会历史记载了两次最著名的改革。第一次是耶路撒冷会议裁定小亚细亚的外邦信徒无需行割礼；第二次则是16世纪的宗教改革。我们从《使徒行传》第15章得知，小亚细亚的教会不必遵循所有犹太习俗。在路德时代，德国基督徒也领悟到不必延续意大利的传统——如神职人员独身制、拉丁礼拜仪式等。

这些改革意味着小亚细亚的信徒可以是非犹太人，而德国的信徒则能发展出更契合德国文化背景的教会生活。这些改革表明，每个新的地理区域都可以调整基督教实践，使福音信息更适配其新环境。

随着世纪更迭，同一地域会涌现新一代信徒。这些新生代理应听到符合时代背景的福音信息，他们渴求在自身处境中获得具有现实意义的神学阐释。

1970年代初，我在安大略省乡村担任教会牧师。同期，我与一群教会外的加拿大“耶稣青年”合作。我们组织了游行、集会、营会，并在青年家中定期开展圣经学习。当时我并未意识到，自己正本能地将信息与方法本土化——这种做法恰与我如今所知的普世原则相契合。上帝并不因适应性调整而受威胁。祂不会因我们顺应受众的文化、社会及心理处境而感到冒犯。相反，祂欣喜于我们愿意在新的语境中道成肉身——正如耶稣当年降世为人。上帝渴望被理解。清晰传达信息远胜于用晦涩难懂的“信息”浪费听众时间，后者反而可能削弱福音的相关性。

可接受的范围

关注语境敏感性并非意味着抛弃所有限制。事实上，我们应当认识到存在有限的可接受变动范围。改革宗巨擘约翰·加尔文曾指出：新约作者的表达方式较旧约更为自由，他们仅需所引用的旧约经文能契合论题即可。

在海外事工中，我多次使用圣经附带的丝带书签。这条约25厘米长的丝带赋予我向任意方向延伸的自由，同时因其与圣经紧密相连，也提醒我存在边界。同理，适度的解释弹性是可取的，但我们的教导必须始终以圣经为锚点。这种模式被称为“圣经为锚”。

比较《马可福音》2:26与《撒母耳记上》21:1-6时，可见某种自由度。马可记载“亚比亚他”给了大卫圣饼，撒母耳记则称“亚希米勒”所赠。二人确有其人，却非同一人。马可（或抄写者）仅是误用了名字，但上帝并未纠正他。这细微差异并不影响马可信息的核心真理。在用词选择上允许自由，但必须保持意义的完整性。

翻译或诠释基督教材料时，可在译文中融入有益的解释。学术文本中的注释或许是个例外，因某些技术性问题确需澄清。但多数情况下，我们的目标是确保初读或初听时就能理解。需要脚注的外来表述反而会分散注意力。

启示

启示必须对我产生意义才算真正启示。向异文化群体介绍耶稣时，我们既要引导他们，有时也需放手让他们自行探索圣经信息如何应用于本地情境。若我们真信圣灵必引导同工进入一切真理——正如祂引导我们进入真理——那么放手引导既是属灵原则，亦是策略之选。

我们惯常通过灌输知识来训练信徒，但他们有时难以领悟或缺乏动力，只因真理未在他们心中显明。属灵洞见需要启示——启示不同于关联性。不妨以双组分强力塑料胶为例：两种浓稠物质经化学反应形成极强粘合剂。启示如同双组分环氧树脂与塑料的结合。一者是基料（圣经），另一者是催化剂（圣灵）。二者缺一不可。我们既需要上帝话语中的书面真理，也需要催化剂——圣灵——带来的文化敏感性启示。耶稣说圣灵将作我们的教师。圣灵是启示者，祂正通过启示运行。

外国传教士与本土教会领袖的协作，方能为不同文化背景创造最优的基督教教材。单凭一方难以达成平衡：外国信徒独自工作易传递外来观念；本土人士则可能将神圣真理与当地文化价值混杂。当真理被本土化篡改，或当文化/其他宗教被奉为福音真理时，其结果即为宗教混合主义。具有文化敏感性的基督教教材应以圣经为根基，既具现实相关性又可实际应用，既能精准触及痛处，更能激发新的思考。本土化神学必须契合其文化语境。

表达自由

圣经教导毫无谬误，其真理信息必须被完整保存。在保持信息完整性的前提下，为使永恒真理符合语境而调整措辞是允许的——甚至至关重要。开发文化敏感型基督教材料时，作者、译者和解释者应谨慎选择表达方式，不断自问：“哪些词汇最能准确传达本意？”

我们的文化如同磁石，将我们吸引到圣经中看似最契合生活的篇章。与我们合作的国家教会领袖应当自由地让磁铁发挥作用。否则，当地信徒可能错失特定语境中最重要或最有价值的内容。你读家谱会兴奋吗？我不会，但某些文化只保留重要人物的家谱，因此福音书中的家谱向他们昭示：名单末尾的那个人物至关重要！《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开篇便记载耶稣家谱，但唯有特定文化背景的读者才能领会其深意。若让本土文化提出问题，圣经将焕发何等崭新的应用价值！倘若我们视圣经为案例研究集而非神学教科书呢？正因我们的文化未能提出所有问题，许多宝贵教训便无从领悟。

如同我们的教学与课程设置，教会聚会的形式与地点、敬拜的时间与风格、人事安排都应当具有动态等效性。它们应当像早期耶路撒冷信徒在所罗门廊下聚会那样（使徒行传5:12），完美契合当地情境。若当今教会与环境脱节，或丧失了活力、激情与冒险精神，我们就不如使徒时代的教会。

若过度强调圣经每个字句的字面意义，或僵化地将所有典故强加于现代文化，我们便可能错失真理应用的过程。这可能使我们陷入“圣经崇拜”（对圣经本身的敬拜），而非在应用圣经真理时敬拜圣经中的神。有人误解了耶稣这段话：“我实在告诉你们，就是到天地都废去了，律法的一点一画也不能废去，都要成全。”（马太福音5:18）这节经文并非将个别词语和符号视为神圣、僵化、不可改变，而是强调神所宣告的必将实现。这节经文并非关于圣经翻译方法，而是彰显圣经真理的永恒本质。

应用是情境化神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要求我们灵活调整用词以保留原意——每个词汇的启示性皆为附带，真正重要的是思想内涵。有些人过度关注包装而忽视礼物价值，正如沉迷文字却错失真理。词语的重要性源于其传递的真理。

通过重新审视《诗篇》第29篇，我们能进一步论证自由运用本土表达的合理性。许多人读过这首高度比喻的诗篇，为上帝的威能欢欣鼓舞：

诸天之主啊，当将荣耀尊贵归于耶和华，当将大能尊贵归于耶和华。

当将耶和华的名所当得的荣耀归给他，当以圣洁的妆饰敬拜他。

耶和华的声音在水上，荣耀的神发雷声，耶和华在洪水中发雷声。

耶和华的声音有能力，耶和华的声音甚威严。

耶和华的声音折断香柏树，耶和华折断黎巴嫩的香柏树。

他使黎巴嫩跳跃如牛犊，使西连山跳跃如野牛。

耶和华的声音闪电雷轰。

耶和华的声音震动旷野，耶和华震动迦德的旷野。

耶和华的声音扭曲橡树，剥去森林的树皮。

在祂的圣所里，众人都呼喊：“荣耀！”

耶和华坐在洪水之上，耶和华作王直到永远。

耶和华赐力量给他的百姓，耶和华以平安赐福他的百姓。

诗篇29

若你听闻这篇诗篇改编自异教诗歌——颂扬当地雨神巴力的诗篇，作何感想？诗篇29是最古老的诗篇之一。近年学界常强调它与西北闪米特-乌加里特文献的相似性。改编此诗的诗人展现了健康的灵活性典范。显然，以色列人毫不犹豫地“转化”诗歌——无论是迦南人献给巴力的古代颂歌，抑或其结构与隐喻——将其用于敬拜真神。数个世纪以来，每当信徒用《诗篇》第29篇敬拜祂时，祂始终欣然接受并享受着这些原本献给别神的赞美之词。

神似乎并不介意或受威胁于语境化处理，也不介意采用当地的隐喻或象征——雷鸣、闪电、震动的山脉——即使这些元素源自被转化后的偶像崇拜诗歌。正因《诗篇》第29篇在概念和文学层面都契合其语境，它很可能给最初的听众留下了深刻而清晰的印象。你能想象他们的第一反应吗？

保罗在雅典引用异教诗人的作品（使徒行传17:28），约翰与查尔斯·卫斯理也曾借用酒馆曲调创作影响深远的赞美诗。为使信息契合当代语境而采取类似的艺术自由，或许更能产生深远影响。

以言传意

在巴布亚新几内亚（PNG）部分地区，红薯和猪是主要食物来源及交易媒介。当个人、家庭或社区间发生误会时，可通过赎回一定数量的猪来换取债务豁免或宽恕。战乱家庭和解后会举行猪肉盛宴庆祝新生的和平。

因此当圣经描述上帝以献猪为祭来修复人与祂的关系时，当地人能立刻理解其意。这个概念通过“上帝的羔羊”耶稣的形象，轻松传达给了希伯来人。

近期在巴布亚新几内亚东部高地，我分别询问了两位当地居民：从沟通角度看，在他们的语境中使用“猪”是否比“羔羊”更合适？两人均表示认同。然而当我使用这个比喻时，某些西方人却表现出强烈抵触。但在世界其他地区，听众们反而欣然接纳这种表达自由。

我或许不会在圣经中将“羔羊”译为“猪”，但在阐释耶稣作为牺牲的意象时，我必定会使用“猪”这个词。在缅甸，一位牧师欣喜地摇头感叹：“这种通过翻译传递深层含义的做法，何等精妙！” 让我们探讨几个关键问题。

部分跨文化事工人员专门从事翻译工作。即便在本土文化中工作的人，有时也需为年轻一代“翻译”意义。何为优质译本？

可参考以下三项标准：

* 译文读来不似翻译

* 译者能自由展现个人特质

* 读者获得的震撼力与生动感，应与原文读者和听众的体验完全一致

正式信函的翻译可能模糊原意。当目标语言缺乏对应词汇时，逐字翻译便会失效。优质译文不应依赖外部脚注或补充说明。

译者可通过阐明原文真意而非字面表述来规避此问题。如此，解释便能自然融入文本，无需额外说明。所谓“忠于原文”的译本虽保留了原始词汇，却沦为“背离真意”的译作。圣经作者追求的是被理解而非被赞叹。

原文与新译本间的文化与语言鸿沟越大，我们越需要灵活处理以保全并传达真义。

个体语境同样影响真理的强调侧重点。何谓“丰盛的生命”？基督徒的生命兼具质与量的价值。丰盛的生命既是永恒的，也是当下真实而有意义的。这可从两方面阐释：

1) 我们拥有首先延伸至永恒、其次在此刻具有意义的生命。

2) 我们拥有首先真实而有意义、其次延伸至永恒的生命。

若采用接收者导向的沟通方式，我们应选择对听众更重要的层面！以美国为例：经济底层人群可能最关切温饱问题，对他们而言“当下有意义”的丰盛生命最具价值；而经济顶层人群虽物质富足却惧怕死亡，“永恒延续”的真理才是真正的福音。某些情况下，这两者可能互换——富人寻求当下生命意义，穷人则期盼天国。以接收者为导向的传播者能敏锐感知每位非基督徒的独特需求。遗憾的是，缺乏洞见者只能盲目射向未知领域，祈求能有所收获。对语境的敏锐感知，让我们以更少的话语传递更多信息。

美国人的局限

纵使美国人频繁旅行，我们仍常对宣教任务中的文化动态缺乏敏感。没有任何一种文化在所有方面都优于其他文化。

当前美国在经济、科技和军事上占据优势地位。因此，美国人无意识地、非自愿地染上了不健康的民族中心主义。我们在优势领域的强大，反而催生了另一种弱点——骄傲。当我们行走于非西方世界时，自身经济科技优势显而易见，而他者的优势却不那么明显。我们的价值体系既未教导我们，也未鼓励我们去发现他们的优势。我们可能忽视或未能充分欣赏他们文化所强调、东道主所展现的价值观——仆人般的谦卑之心、顺服、朴素、恩慈、好客以及尊重他人。

我曾在东非一位木匠家中住过四天。他们的小屋里，我睡在客厅兼餐厅的泡沫垫上。每晚我们借着烛光挪开咖啡桌和沙发腾出空间。隔壁房间里栖息着当周将要食用的活鸡——每晚总少一两只！ 约十二人共居此屋用餐，我们几乎完全过着集体生活。晨间祷告时我总在邻里间散步；其余事务皆在众人面前完成。女主人慷慨提出帮我洗衣，我欣然接受。每日清晨，我便在屋前用一盆温水，凭着触觉（不用镜子）刮胡子。

外屋设有两间房——厕所和浴室，我每日在此沐浴。浴室中央铺着石板，可减轻湿泥对脚底的侵蚀。由于盛水的桶会溅起泥水，地面自然积满泥浆。沐浴时也是更衣的场所。跨文化研究的训练和多年海外生活经历让我对这些习以为常，并未多加思量。然而在离家前夕，我却领悟到至关重要的一课：令我震惊的是，女主人竟是徒手从远离家宅的村井里，为洗衣、饮水、烹饪和沐浴取水！得知此事后，我对他们的款待更添感激之情。

想到自己可能表现出的粗鲁或冷漠，我不禁心惊。我的文化背景从未教导我关注他人为我洗澡洗衣而奔波的距离，甚至从未让我想到要主动询问此事或帮忙挑水。

美国人经济上能负担机票，但若不刻意弥补文化盲区，便如同残障者般举步维艰。若能谨守谦卑之心，美国基督徒旅行者便能成为世间善的力量。他国主人的宽厚待客，总能预见并包容我们的差异。我们必须竭力避免让傲慢加剧文化劣势——正因我们的文化不重视谦逊、忍耐、服务与尊重他人，我们常视而不见他人的礼节。正因我们缺乏这些品质，东道主才更需践行它们。

前文我们观察到不同文化力量的差异。现在让我们尝试梳理更复杂的网络：定义何为罪的权威究竟属于西方传教士还是本土文化？圣经的绝对真理不容商榷。然而不同文化中敬拜与尊荣的形态各异，可能引发误解。例如，基督徒是否该在父母忌日向坟墓叩拜？这个问题在中国和韩国引发了长久争论，两种文化对此分歧巨大的议题往往持对立立场。有人认为叩拜父母祖先的坟墓违背了第一诫命——唯独敬拜上帝；另一些人则认为若不叩拜，便违背了第五诫命——孝敬父母。欧洲人、非洲人、拉丁美洲人和亚洲人，都应当自由地遵循自己的良知行事，而非迎合异国他人的道德标准。某些情况下，罪的定义可依据圣经在当地文化语境中的应用来界定。

从人的现状出发

上帝从我们所处的境遇开始，与我们同工以助我们成长。我们同样应当从新信徒的实际处境出发，这似乎是公平的。然而，我们的民族中心主义和主观性常常阻碍我们展现应有的宽宏。神愿意接纳我们当下的状态，祂愿意带领我们经历成长过程，逐步实现各文化已有的道德理想——新信徒对此已有认知——并在认识主的过程中逐步达成神的理想。一夫多妻制、奴隶制和吸烟等现象，都可成为跨文化传教士应给予新信徒渐进成长空间的范例。保罗并未要求奴隶主立即释放奴隶。生命方向与核心效忠对象必须在归信时改变，但某些转变需历经数代。在归信门槛上强加不必要的文化变革，实则是要求人们做出上帝在该阶段并不要求的变化。如此行将延缓信徒归信的速度。在宣教学中，“起点”与“过程”是阐释此理念的核心概念。这一思想至关重要，因其能帮助全球福音传播者减少评判，增强新信徒的信心。上帝似乎比我们更关注纯洁的心灵而非纯粹的教义。

那么一夫多妻制呢？我们能否接受当代信徒的婚姻誓言——包括多妻制——再向下一代传授一夫一妻制的价值？在从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飞往阿鲁沙的航班上，我与一位坦桑尼亚女士探讨此议题。她告诉我，许多非洲男性因基督教不接受一夫多妻制而改信伊斯兰教。此言令我深感遗憾。强行要求现存一夫多妻家庭体系立即实行一夫一妻制，无异于催生大量离婚潮与社会动荡。当我们坚持即时一夫一妻制时，又该如何处理反对离婚的教义？难道要以离婚和社会动荡为代价才能成为基督徒？相较于在单偶制社会中随时可能被离婚的处境，生活在一夫多妻制社会中的女性或许更能获得安全感。毕竟，在离婚再婚如此便捷的时代，一夫一妻制有时不过是连续的多妻制。在更重视安全而非自由的地区，多妻制显然比一夫一妻制更具吸引力。在那些社会里，“离异者”找不到可接受的社会角色，往往沦为卖淫者。当我们向其他文化背景的人传福音时，应当立足于他们的文化根基。通过教育与时间的沉淀，健康的救赎进程将在其社会中展开。或许下一代将接纳一夫一妻制。

圣灵的作为

若保罗滞留各地解决新教会建立时的问题，绝不可能如此迅捷地拓展事工疆界。然而在财务管理、教会纪律及行政事务上，他全然信靠圣灵的引导。因此他得以迅速开拓新区域。多年间，他始终与曾教导服侍的教会保持联系，却也甘愿将圣灵的工作托付给所任命的领袖。当我们领悟圣灵如何在生命中引导我们进入真理时，便能期待祂在他人身上施行同样的工作。

即便在基督徒群体中，教义也存在显著差异。在圣经真理的边界内包容不同观点，是属灵成熟的标志。基督徒可能因对马利亚的立场或三位一体的疑问而分裂。但若我们尝试寻找共同点呢？凡领受神救恩的都是我们的弟兄姐妹，我们应当超越分歧彼此接纳。在探讨基督教不同文化表达时，我们亦可秉持类似思路——每种表达都恰当地契合其独特语境。

更具文化特质的神学在其自身语境中影响力更强，但同样的神学在其他语境中往往难以有效回应需求。多数人试图通过构建包罗万象的普世神学来应对这一矛盾。问题在于普世神学充斥着泛泛而谈，鲜少触及具体的文化关联议题。

倘若我们释放圣灵，让祂在各国教会领袖中运行，借着他们处理本土关切的问题，基督身体在世上的多元文化马赛克岂不更显丰富多彩？在每个语境中产生的影响力岂不更强？

例如，基督徒是否该使用巫医为特定疾病开具的草药？在乌干达坎帕拉的牧师研讨会上，有人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我回答说，只要理由不是因为巫医推荐，我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当地翻译也擅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不应该服用，因为这会间接认可巫医的权威。后来我在孟加拉国分享了这个问题。一位牧师认为，基督徒通过信仰拥有更大的力量，所以不必惧怕恶魔。他觉得患者应该服用任何自己想要的草药。面对同一问题，美洲、非洲与亚洲的回应各具深意。不同文化语境需要不同应对方式。

我们是否该高举并亲吻圣经以示敬畏？某些穆斯林传教士提倡此举——他们以亲吻《古兰经》表达对伊斯兰教的虔诚。由于基督徒不亲吻圣经，他们被视为对自身经典极不敬重。信徒必须庆祝圣诞节和复活节吗？基督徒女性该不该戴面纱？西方神学大多忽略这些非西方文化相关的问题。然而几个世纪以来，圣灵一直在帮助人们在不同文化背景下解决此类问题。相信上帝会帮助每个族群发展出正确的神学体系——针对正确的问题，面对正确的议题，并为特定文化中的相关问题提供正确的圣经解决方案。

现在回到开头的问题。还记得拉菲克吗？你会鼓励他以这样的文化装束表达信仰吗？你会给他基督教课程教材吗？你会告诉他可以也应该调整教材以适应当地情况吗？你会允许他剔除教材中不符合文化背景的内容吗？你会放手让他和同事添加他们认为必要的材料，以解决当地的重要议题吗？即便他不用“基督徒”一词，在清真寺向安拉祈祷，你是否仍会接纳他为弟兄？当他称耶稣为“圣者”而非“神的儿子”时，你的基督论是否感到冒犯？你是否愿意让他的同胞通过拉菲克所教导的“伊萨”得救，并敬拜安拉？虽然关于拉菲克及其团队的简单答案可能难以寻觅，但他告诉我，他们已赢得众多归信者，如今这些人在全国各郡县的活跃团体中发光发热。单凭归信者数量并不能证明其立场正确，但他的本土化实践却在近乎绝境中开辟了可能性。请记住，耶稣曾甘愿在夜间与尼哥底母交谈——那时尼哥底母感到可以自由倾诉。那么，你街坊的新移民或走廊里的青少年呢？你如何才能不带评判地走进他们的世界？

关键不在于所有人必须认同相同的文化表达形式，而在于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能找到并接受符合自身处境的圣经式耶稣信仰。若强求众人接受我们的文化表达形式，必将严重阻碍基督教会遍地生长。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本土文化多样性正迅猛增长。这更印证了精明的基督徒传播者必须具备文化敏感度、以受众为导向、善于提问并精于倾听理解。

要求他人进入我们的概念与语言世界，或许对我们更轻松，却收效甚微。我坚信道成肉身的宣教理念。我无法逃避自己的责任——必须竭力“走进”他人的世界。愿圣灵帮助我们跨越文化与地理的鸿沟。当我们敏锐感知处境时，信息才更可能契合人心并产生影响。如此我们便更趋近道成肉身——更像耶稣。